阿鬼他們還要回部落商量些事情我們之後就分開了。“少昊嘗說四年後立秋時會帶我去東海歸藏國，到時候是否能逃出生天還要仰仗你們。”我對阿鬼他們說出了當年少昊的承諾，阿鬼得知了最終的去處也安心不少。“好，和族內回報過後我們就去東海等你，到時候只要你能從天上逃出來，黃帝部落的最強戰士都會在下界接應。”

我騎上夫諸一路往氐人國方向出發，現在我最想見到的就是令蘅，當初分開時我信誓旦旦的說著第一站要去往長留，到了最終我也沒能走到長留山，這一切都像是幻境，誰成想當年鐘鼓殿裏閑談的口中人居然成為了日後夥伴。

這一路夫諸和我聊了很多，它問我最後悔的是什麽，我同他說是當初沒有和令囂離開，我現在最想念的人除了家人就是令蘅和令囂，令囂和少昊又何嘗不像我的短刀和瑤琴，真心實意對我好的我曾棄如敝履，口蜜腹劍的我卻惜如珍寶，感嘆黃帝部落裏的人們有眼無珠時從沒想過我也是個不入流的俗人。

“見過這麽多人你最後想的還是那個小子啊。”夫諸嘲笑我，我卻沒覺得這話有什麽問題。“是啊。”我肯定了他的話。他的速度越來越快，可能和之前喝的神血有關，夫諸對水的運用也越來越熟練。氐人國和建木所在地不遠，我們到的時候正是一星輝燦爛的夜晚，海面映著天幕之上的銀河，如置身星光之間，那海邊站著一女子，長發如瀑，頭帶花草，身著一席紅衣，美目盼兮盈盈生輝，我進前去，她對我莞爾一笑。“我是巫杳，敢問這裏可有一天帝神壇巫祝巫蘅在此嗎？”她對我說向東南處有一村落，那裏便是。“你來得太晚了，我走啦。”她說完變作一彩色鸞鳥向西南方飛去。

“這是炎帝女女娃。”身下夫諸告知了我這女子身份，她飛去的方向的確是炎黃部落處。

我順著她指的方向到了一處村落，這裏和黃帝處房屋相似，不過只有幾戶人家，我向他們打聽了巫蘅此人，他們中走出一人，那人也是華服打扮，一席墨藍綢緞衣，應該是此處的國主，他說他名叫靈恝是炎帝孫，我在此處有什麽需要的可以告訴他，他看著年紀輕輕，應該是因為壽數綿長看不出年歲，他對我很是客氣帶我去到巫蘅的住處。

巫蘅正在制作丹藥，她和我一樣看著沒有任何變化還是少女模樣，只是她還穿著天帝神壇的衣袍，墻壁上掛著大紅弓箭，看到我驚呼一聲抱了上來，那靈恝見此說著不打擾了就離開了屋子，夫諸和往常一樣進到屋裏臥下。令蘅看到我直說我瘋了。

“你不是去長留山找少昊帝了嗎？怎麽這副模樣？”她拿出自己的衣袍想讓我換上，我拒絕了她的好意。“我走了岔路，沒能去到長留山。”

我們夜裏分享了各自的旅程，應該是她分享給我。

這兩年多令蘅一直在氐人族，她在這裏的確找到了延長壽命的方法，只不過她看不穿其中的因果。“又一日靈恝說帶我去領略下大海，他們這些居民可在水中成為人魚，有一男子伏著我去往海中，誰知忽遇風浪，我被困在了島嶼上，醒來時那男子已經死在岸邊。”

“之後呢？”大概我能猜得到結果，這人為痕跡之重，只有令蘅這樣一直被豢養著的孩子才能被騙。“之後我被困在島上很久，那島嶼上沒有任何物資，又沒有能喝的水，沒有辦法了我才……我覺得很對不起他。”

“這不怪你，你是無辜的。”我安慰著令蘅，卻說的是至真之言，她不過是顆丹藥，那男子是個藥材，師父給我們推薦的路線不但都是天帝地界不會對我們有危險還可能遇到這些個“機緣”，占蔔一術會算出誰有幸那得到這些“機緣”

，有時我在想，究竟是占蔔造成了我們的機緣還是我們本就有機緣而被占蔔了出來。令蘅有兩百來歲壽命的可能，但如果不被占蔔出來她就只能活到普通人的年歲，我被占蔔出有千歲的可能，可如果我沒被占蔔就只能活不到百歲。

這世間因果循環往覆，誰也求不出個頭緒，就像我解不開的河圖洛書。

炎帝定不是第一次接到雲游巫祝，這些國民是他的人，這樣把自己後代當做天帝家的煉丹工具，說他心中無怨我是不信的。

因為這樣的想法我於氐人國住了幾日，令蘅日日問我去了哪裏，我一直賣關子沒說出來，我們時常去海邊看那些人魚，她問我為何不彈奏瑤琴了，也問我那包裹瑤琴的破布袋子是怎麽回事，我和她說我路上遇到猛獸弄壞了弓箭，沒辦法捕獵只好和居民用琴袋換了食物和幹凈衣袍，她也信了我的胡話。

那女娃每幾日便飛往海中又飛回，偶爾遇到會和我打聲招呼，她口中偶爾銜著物件，我問夫諸，它總是知道很多。“炎帝最看重的女兒便是女娃，這就是其中緣由。”我趕快詢問因果，然後才知那炎帝雖重感情只有一位妻子，卻也有許多女兒，只這女娃同時繼承了炎帝與赤水族兩族血統。“女娃在水中可為人魚，在天化鳥，是作為給氐人國海中居民傳遞消息的不二人選。”

“想不到她這麽厲害。”

“在這世道上，能被世人知曉姓名的女子又怎麽可能沒有自己的本事。能活下來已經不是易事。”逐鹿中原的黃帝女魃，殺人無形的風後，給父親作為信使的女娃，每一個人都為了各自的氏族拼命的活下來拼命的體現自己的價值，在這個世道上能成為棋子的人才可能生存。

令蘅和氐人國國民相處格外融洽，她誰的話都信，誰的問題都答，就像剛被阿鬼他們綁起來時候的我一樣不去思考又覺得一切都理所當然。快要臨近我們動身回去的時候我給令蘅編了一個故事。“令蘅，其實在第一年遇到野獸毀了弓箭後我又遇到一個山神，那神名叫長乘神，居蠃母之山，他看上了我的瑤琴，要我將瑤琴贈與他。”我的故事吸引了令蘅，其實我不知長乘神是什麽神祇也不知蠃母之山在哪裏。

“然後呢？”她放下手裏的丹藥問我。

“我言道：“此琴乃是少昊帝心愛之物，梧桐琴身，三稚馬尾造弦，畢方鳥翎羽做穗不可贈與他人，否則少昊帝必然震怒。”他聞言不敢放肆，又對瑤琴十分喜愛就邀我去他的居住之地教我些法術功夫，換我將琴借給他把玩。”說罷我拿出石盒丹藥放在桌子上。“我們相處一年之久，一年後他仍然對瑤琴依依不舍，他言高天之上的雲游巫祝他不是第一次遇到，只是每一個都有去無回，他恐我也如此無人借他瑤琴便給了我這個。此丹名殞壽丹，可保我不被少昊帝選上。他言去到天上的巫祝不比神祇，再無機會到下界只能困在上界，讓我多加思量。我想著雖然我心屬少昊帝可你此前一直說想在天帝山成為巫祝，就把藥帶了回來。”

令蘅想都沒想拿起藥就要服下，我趕緊攔著她。“你再想想，服了丹藥就不能去天上，而且這藥有個副作用，會減少些壽數。”

“我一直都不想去天上，選少昊帝是因為你選了在這邊有熟人，何況我還想時不時回家看看，我在氐人族也有不少好友，如果天上那麽好為何天帝還會被西王母牽制？為何他們都在下界建國都？”我此前嫌令蘅傻氣實際上她才是最通透的人，令蘅服了丹藥，我不知道她還有多久的壽命，令蘅對我深信不疑，她直接帶著東西和我一道回天帝山。我們時間富裕，這一路我們走得極慢，私心裏我想一輩子都不要走回去，可該面對的一刻也躲不掉。

到達天帝山時未至立秋，回來的人不多，巫鹹師父給我們端來了接風的茶湯，令蘅吵嚷著想喝些涼爽的東西，我恐這是解藥，催促她趕緊喝完，她無奈被我盯著把碗裏的茶湯喝個幹凈。

日子又回到了最初的樣子，少昊帝始終未顯身，只因我沒服用不死藥，我在實驗，他會不會來找我，至立秋後巫祝們盡數歸來，他也未來找我，20日後，巫翎說他又見到了少昊帝，巫柘未接他的話，我也沒有心思應付這樣的對話，連令蘅都不再對少昊帝感興趣。後我服用了丹藥，一日後少昊帝在我前去找夫諸時降臨，這一刻我半點愛戀心思也無，他神光依舊，英俊非凡，時間對他來說是流水般沒有任何作用，而這些都是之前巫祝用命換來的，他現在的到來是為了我的命。

“最近你進步很大，你最近做了些什麽可以讓我知曉嗎？”他像詢問久歸的戀人，也像完美的伴侶，只有我知道，他算出了我多出來的三百年壽命，他想知道這其中的因果。“我最近很愛和夫諸一道騎射。”歸來後換做我日日粘著夫諸，我在這座山裏格格不入，他們去的是天界，只有我走了岔路。

少昊帝又開始像之前一年一樣隔一段時間夜晚就會降臨，我可以突然增壽三百年，他也想著我能不能在兩年中再增壽至千年。我如之前一樣無理取鬧的要各種東西，只不過我這一次想要的是更大的力氣，騎射時更準的準頭，使用召喚獸時更強的威力，他偶爾敷衍我會應承一下，更多時候和我說這些他辦不到。夫諸教訓我太心急了。“你會被發現的，這類的要求他們的確辦不到，辦得到也不會答應你，你先裝作之前正常樣子，然後要求要帶我去天界。”

我按照夫諸說的每日提早來樹林等少昊帝，清晨時起床對流雲揍瑤琴，去神臺上帶著師父新給的白玉龜甲占星。他偶爾晚間和我合奏，習慣性的問我是不是他的巫祝。此前我把這當做是情話，現在想想他其實在進行一場豪賭，賭我會不會背叛，賭我能不能達到千歲壽命，賭我命裏的無盡變數。

巫翎少爺幫我做了一張新的弓，龍筋弓弦，建木弓身與弓箭，我同他說我弄壞了扶桑木的長弓怕師父責罰，讓他一定保密，巫翎少爺一向講義氣，他背著巫柘令蘅把弓箭給了我，為了造假還塗了紅漆繪制了金色鳳鳥紋理，看著和之前的別無二致。

“巫翎。”我拿到弓箭後叫了他，他被少昊神選上，我唯一一顆藥保下了令蘅，沒有餘力再救一個人。“巫翎，聽說巫祝上天與神祇不同沒法再回下界，你記得帶齊東西，尤其是武器，天上奇珍異獸定然很多，可別給咱們天帝山丟人啊。”這是我最後可以幫到他的，他說著知道了，就回去了自己的居所。因為弱小保不住自己，連註定要接受不幸的夥伴也沒辦法幫到。他還在少昊神給編織的夢裏，我不敢言明，又感到愧疚。

這樣錦衣玉食的日子是之前一直懷念的，此時卻讓我日日不安，我的生命在進行倒計時，身後能依靠的是已經分別了多年的夥伴，面前的敵人是高天上的金烏太陽神。

至我二十歲那年的立秋是少昊之子蓐收司掌的日子，也是我被少昊帝帶去歸藏的日子，我於鸞鳳和鳴之前醒來，雙手止不住的顫抖，令蘅笑話我太緊張了，是啊我太緊張了，這一天是我要諸神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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